打车小记
天转暗了,女司机一直在轻轻咳嗽
细碎的疑心像天边的一朵积云
沉入她软腻的刘海
她更谨慎地瑟缩在椅子里
像一只误闯鹊巢的小鸠,努力地
维持仅能让自己安心的体面
或许把窗户打开就好了?
可是她无法开口,
她害怕任何的对峙,最好
是让沉默缓释一切
她试着冥想只身打马古道上
热浪与尘埃轻快地爬满她的身体
她骑过雾样的清晨和明镜似的夜
路依旧堵。
空转的引擎像一道闸门
此生的时间低鸣着转入他生。
女司机尝试聊天,无非
是些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问题。
司机是这个国度最哲学的人物
每天都像苏格拉底一样戏谑地
询访见者的灵魂,但他们不求回答。
窗外的高楼与树木正在
被黑夜压成制式的风景
她闭上眼:
“我回来,是为了抵抗厌倦。”
有警哨声响起,是通行的预告
马力全开的车群像某种
避难迁徙的夜行物种
仓皇地想要逃出残生
车又停了
她推开车门,路灯在前
谁的影子没入更远的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