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千的诗
给三郎

三郎,我总想修补窗户
在你不来信的时候。
我听见浪声缠绵,在月白的障子纸上洇出一副枯山水
在等待我,并将淹没我。刑警的眼神依旧干冷,紫色
的上唇前凸,像商市街上那条暗候临终一击的鲶鱼。
对了,这里的人只吃生鱼片,没有列巴,没有白盐,
但有很多条船,吐气鼓帆摇橹……所以他们也不用舢板
这里的生门很窄,像月亮的角,现在还紧闭着。

三郎,我总是侧卧在窗前
在远方,流白的扇子也倒悬着,我和他,白头杳杳望白雪
我不擅长他的语言。在这里,我唯有无声地审判我的回忆
嗅出一缕多愁善感的气味,蛋黄色,茸茸的——是夕阳?
我想我是睡着了,梦在我冰凉的耳蜗产卵,放学的女孩子
正唱着晚歌从窗外经过,
我提前很久感受到了式微、沉醉与伤逝。

三郎,我认为你睡着了
我认为你的伤口不再那样痛了。夜色中再小的院落都显得
巍巍,在心上泛出些幽暗的影子。我打翻了一杯梅子酒,
真奇怪,(战士的手已经无法瞄准!)
一点红果皮凝滞在杯沿,像半截耳坠,暂绝人间的脂粉气
那些歌舞我都忘记了,可你为什么不回答?我像雪山巅上
那只孤独而发情的狐狸,嘶鸣,妄图留住未卜之前的幸运。

三郎,我认为是时候了
邻居家整夜地放着唱片,女孩子们也都在哼唱这个旋律
那个银卷发的西方男子,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涌现的音符
流过多少日夜、海水、颜色,雀跃于东方少女的粉舌间
他说:“一切灾难都带来几分善。”
我想:“善并不能为灾难所带走。”我想我必须要回去,
我要迎回失去的悲哀,就像
我们,始于送,而终于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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